挂证乱象：一本万利的

　　“‘八大员’考试你去了吗？”“考过了，很简单，钱也拿到了。”这是泉州某高校两名大学生的对话，聊的是兼职考证。大学生考证听起来很正常，可是为何是“兼职”？记者调查发现，在一些高校里，有中介专门寻找大学生兼职考建筑“八大员”证，一次付几百元酬劳，而后将证书挂靠到建筑企业牟利。

　　其实，在建筑领域流传着“干活的不考证，有证的不干活”的说法，虽然有些夸大，但反映了暴利的“挂证”乱象。一个专业类考试为何能吸引众多非建筑类专业的大学生参与？“挂证”行业背后有怎样的利益链？对此，记者进行了调查。

　　“工资350元，年满20周岁，自考八大员或安全员C证，非建筑类专业，实名考试。”日前，记者注意到，泉州某高校频频出现关于建筑“八大员”考试的兼职信息。这些信息基本通过网络，微信群、兼职网站都有发布。

　　“一起去吧，这么简单的考试，考完就给钱，多划算啊。”大学生小梅（化名）在兼职群里看到消息后，立马拉上舍友一起参加。之前，小梅的几位学长也参与了这样的考试，并且顺利拿到了酬金。很快，小梅和舍友就向中介报了名。中介表示，考前一周会发考试提纲。

　　记者通过QQ联系了其中一名负责寻找考生的校园代理。该代理是一名大四学生，之前也参加过考试，因熟悉流程被培训机构招为校园代理。据悉，代理的主要工作就是在校园里发布兼职考试信息，包括游说低年级的学生报考。

　　近日，记者加入了一个QQ群，管理员发布了“我司招收八大员考试人员数名”的公告，当中提到：机考，实名考试，非，考前会发题库，很简单，考过60分即可；只要是在校大学生或毕业生均可，薪资500元/人，成绩合格立马现结。

　　这种考试真的简单吗？管理员表示，考试题型主要为选择题和判断题，考前6天会给出考试原题题库400题，考生只要熟记答案，及格率达到95%。据观察，这些中介安排的大多是考试相对简单的施工员、安全员资质，临考前有人专门押题，各种题库在网上也有售卖。

　　那么，考过之后证书可以拿走吗？管理员表示，只要考试合格，机构会统一领取证书，考生拿走酬劳，但证书要留给机构。对于用途，他答复称“要借给企业挂靠，有些企业资格评级需要用到”。

　　连日来，记者采访了多名参与考试并通过的学生，他们大多表示，虽然拿到几百元的酬金，但对考取的证书基本不在乎。“拉我们去考试的人包车、包餐，考完两天就发钱。”考生小龙（化名）说。

　　部分考生对于自己的身份证信息和证书去向有所担忧，不过，他们仍抱侥幸心理。考生小淑（化名）说：“证书不在自己手里，我也知道是拿给外面的公司评等级，但证的有效期只有三年，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事情。况且，培训机构一再挂靠的企业都是正规的。”

　　何为“八大员”？它全称为建筑施工企业关键技术岗位八大员：施工员、质量员、安全员、标准员、材料员、机械员、劳务员、资料员。据业内人士林先生介绍，这些岗位证，在竞标时都必须验证齐全、真实、有效。在施工过程中，监理要查验，随时会被监督站或各级部门抽查。其中，安全生产处罚条例极严，安全员一天不在现场处罚高达2万元。

　　“企业只是需要这些证件来‘过关’，并不是真的需要人员，中介把这些证挂到企业里就能赚钱。”林先生表示，我国的职业资格实行单位注册，相关单位要想进行资质升级，就必须有相当数量的注册人员。挂证现象在建筑行业中最为突出，职业资格证书持有人通过证书挂靠可以牟利，企业通过证书挂靠既能满足资质审查的需求，又可以节省人工成本。

　　通过暗访，一条清晰的脉络浮现：培训机构充当中介，利用大学生实名考试获得建筑“八大员”证书，再“借”给需要资格评级用的企业，从中牟利。

　　记者对中心市区一家培训机构进行调查发现，该教育机构长期合作的建筑企业有很多，在高校召集“考证兼职人员”只是他们日常工作中的一部分，这部分资格证级别不高，主要用于一些新办的建筑企业。

　　该机构负责人介绍了他们开办的培训项目，有一二级建造师、监理工程师、造价工程师等建工类证书的考前培训，且报名者众多。培训机构除了考试时组织人员，一般是通过网络提供培训材料。

　　小张(化名)是某家建筑工程公司助理，他透露，自己所在的单位每年都要花费十几万元支付挂证费，最热门的是一级建造师。小张表示，如果企业想要得到某些级别的项目，就必须达到相应的要求。一些规模较大的建筑企业也会鼓励员工考证，但给出的补贴却比市场价格低得多，这导致一些员工考到证后瞒着单位把证挂到其他企业。

　　我市某建筑企业的业内人士也坦言，建筑业工种繁多，一些企业员工虽然经验丰富，但却不善于考试。此外，一些皮包公司出于拿工程的需要，对证件也有需求。正是这些原因，推动了证件挂靠市场的形成。

　　记者在网上搜“建筑工程师 挂靠”字样，马上弹出各种挂靠专业网站。打开一个网站，记者自称是建筑公司人员，想咨询各类建筑从业资格证件的挂靠费用。根据对方报价：一级注册结构工程师证书，15万元到18万元/3年；一级注册建造师证书，分为房建和公，房建9万元到12万元/3年，公7万元到9万元/3年；二级注册建造师证书相对便宜，3万元到5万元/3年。从这些报价来看，挂靠证件确实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一方面是市场的巨大需求，另一方面则是人才的短缺。”有关部门表示，正因为企业、中介、持证人三方是利益相关者，也就没有人会站出来揭露内幕，因此查处十分困难。

　　根据住建部相关文件：证件挂靠在房产开发或建筑企业，本人却不在企业从事相应的工作，属违规行为，情节严重的，将企业、暂扣或吊销挂靠证书。国家要求相关人员考资格证的初衷就是为了防止施工人员资质不达标，影响到工程质量。而大学生参与考证，本身又不在企业工作，这种违规行为助长了建筑市场的乱象。这种“人证分离”的现象，给工程埋下不小的隐患。

　　业内人士林先生则从法律角度进行了分析。据了解，无论相关注册管理办法还是《建筑法》、《招投标法》，都挂证。此外，现在工程都是终身负责制，如果出现质量问题或事故，那些挂靠注册建造师将被追责，甚至入刑。

　　福建联合信实律师事务所吴培育律师提醒，与一般的交易不同的是，普通交易出现问题常常是由公司承担责任，但是在建筑行业，从业者个人也要承担责任。根据法律，国家颁发的相关资质证书，均应由本人持有和使用，不得转借他人。将证书租给他人使用，除了这一做法不符律外，还很可能导致证件所有人面临承担行政处罚和民事责任的双重风险，一旦意外，要承担连带责任。

　　值得一提的是，证件中介也有歪的。2015年12月，厦门警方抓获诈骗嫌疑人强某，破获10多起案件，涉案金额近30万元。这起看似普通的诈骗案件，却让建筑业“挂证”灰色产业链露出冰山一角。

　　强某在中介与骗子之间切换角色，上演“双面人生”。据调查，他原本在一家教育机构工作，接触到各种建筑工程资格证件方面的人力资源。他嗅到建筑工程资格证件挂靠的商机，就当起了中介。一本建造师资格证书，人家给他的挂靠价是1.3万元，他1.7万元倒腾给别人。

　　空手套白狼，可他还是不满足。他将别人挂靠的资格证进行复制伪造，再将假证挂靠给其他建筑公司，骗取高额挂靠费用。

　　一位清楚挂证乱象的大学老师透露，大学生考证时提供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信息，考取的证书也任由中介机构处理，这都埋下了诸多隐患。

　　有关部门为此提醒，大学生应认清考证的真实意图，不能被人利用。若真实在建筑企业工作，要与企业签订相应的法律协议，避免不必要的纠纷出现。

　　其实，在国内，不仅是电力、建筑、会计等行业的资格证可以挂靠，甚至连医师证、药师证这种事关人命的证书都可以租来蒙事，挂证乱象可见一斑。对此，相关部门已经明确，要逐步加大清理打击挂证行为的力度，尽快研究提出根治挂证的方案，并且要加强联合抽查，集中查处一批、一批。

　　据悉，人社部已将治理“挂证”乱象作为推动“放管服”的一项重要内容，并督促推动有关部门加大整治力度，同时加强事中事后监管。人社部会同有关部门组织实施各类专业技术人员职业资格考试，2016年共有200多万人取得各类职业资格证书，有效增加了人才供给总量。

　　另一方面，有关部门按照“放管服”要求，转变职能，企业管理模式，减少了“挂证”需求。

　　据悉，2015年10月9日，住建部发布关于建筑业企业资质管理有关问题的通知，其中专门提到将资质换证改为简易换证，“取消对企业资产、主要人员、技术装备指标的考核”。

　　去年10月，住建部印发了《关于简化建筑业企业资质标准部分指标的通知》，淡化企业资质与人员资格之间的联系。除各类别最低等级资质外，取消关于建造师、持有岗位证书的现场管理人员等的指标考核。知识产权局印发了《专利代理行业试点工作方案》，降低了设立专利机构和取得专利代理人资格证的条件，从根源上缓解了“挂证”需求。

　　据悉，国家有关部门将加强信用体系建设、法律法规建设，进一步降低资格资质门槛、清理取消与企业资质相关的行政许可事项。多位业内人士表示，如果继续简化一些繁杂的考核指标，势必对建筑业培训机构、建造师挂靠中介带来冲击，考证也会随之降温。

　　大学生常被称为天之骄子，是知识的精英，但知识的富有不等于观念的跟进与的。不容否认，他们是付出了学习的努力、考试的选拔才取得各种资格证。但他们却迷失在名利的下，为他人牟利的工具，甚至逾越法律底线。

　　常言道：“下浅海者捉鱼虾，下深海者擒蛟龙。”何以入得了深海，唯有坚船精技方能擒得蛟龙。大学生是国家的未来，对于他们而言，切不可只盯眼前的“利”和“技”，而应充分利用业余时间充实自己，扩充知识面，而非去追求狭隘“兼职观”下的蝇头小利。要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把对“德”“法”的化为一种自觉的追求和行为践行，真真正正地通过知识来发展自己的未来，真正成为一群有、懂规则、守法纪的合格。 （本记）

　　推荐：